张云雷,杨九郎 / 双人格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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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九郎是听到太平歌词的声音才跑去院儿里的。
夜半两点,杨九郎在住院部里跑好几层都没找到张云雷,又下一层路过水房,顺着水房开着的窗,一绺子婉转的戏调传进了杨九郎耳朵里。
杨九郎趴窗台上往下看,张云雷正穿着病号服站在院子中央的老槐树下。急忙忙下楼出了住院部大门,杨九郎才看清,张云雷是踩在贴了瓷的树坛子边儿上的。
两脚沿着一条瓷砖稳稳踩在边缘上,张云雷看见杨九郎过来,朝杨九郎一笑,右脚探前左腿抵膝,作揖见礼接唱到:“曾记得游湖借伞百般恩爱,曾记得那红罗帐下会鸳鸯。”
看那四肢灵活的劲儿,杨九郎知道了,面前的人不是张云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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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云雷复出后太不注意休息,每次都是到了实在撑不下去才放松精神,就连杨九郎,张云雷都扯着笑脸骗他说,“我没事啊。”
物极必反,这个嗜舞台如命的张云雷,终于把自己逼成了两个人。
“九郎,我是角儿~你怎么了你不认识角儿了啊,来来来我教你唱劝人方,真是的~没一次能在台上好好唱完~”
当时杨九郎震惊的看着张云雷一夜之间康复如初的双腿,吓得差点以为张云雷是回光返照,前一天突然恶化的病情怎么一觉起来就没事了呢?
张云雷拉着杨九郎要出院,“你看我没事!我好好的你非让我住院干嘛啊?走快点咱还得回去演出呢。”
杨九郎不同意,一定要叫医生来彻底检查一遍才能放心,可检查结果却是腿伤还没痊愈,甚至按检查结果来看,张云雷现在应该站都站不稳才对。
张云雷能恢复当然是杨九郎日思夜想的事情,可看着眼前一改往日愁眉不展却变得活泼好动的张云雷,杨九郎和医生怎么也想不出到底是因为什么。
两天以后,杨九郎出门打个饭的功夫,原本在病房里晒着太阳唱小曲儿的张云雷突然就扒着床边起不来了,“九郎……我……站不起来了……”
汤汤水水带着木耳金针鸡肉碎洒在病房门口,杨九郎扭头就朝楼道大喊:“医生!医生!”杨九郎不敢抱起张云雷,怕牵动了张云雷的伤口,杨九郎只能使着力让张云雷靠住自己,维持跪坐在地上的姿势。
医生会诊两个多点儿,最后却告诉杨九郎三个字:精神科。
“开什么……开什么玩笑呢您!”杨九郎看着医生严肃的表情,顿时丢了仅剩的一丝力气,“不能吧……不能啊医生……好好的一个人……怎么能那样了呢……不能啊……”
张云雷把自己逼成了两个人,一个终日被伤病折磨无法再登台的他,一个感受不到疼痛一心沉浸演出的他。
那第二人格自称:“角儿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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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五月初五端阳日,大不该夫妻对坐饮雄黄,三杯酒下咽喉,醉倒在销金帐~”
老槐树下,张云雷沿着瓷砖纹路一步步稳当当的踩着边缘绕圈子。
“角儿。”
杨九郎慢慢靠近,朝张云雷伸出手。“角儿,回吧,该睡觉了。”
张云雷白他一眼,胳膊垂下小臂外甩,抖抖刚遮到腕子的病号服袖子:“没唱完,不回~”
杨九郎扎点了一下,还有三四十句才能唱完这《白蛇传》,倒不是心疼这位“角儿”,杨九郎怕的是这角儿要怎么胡闹起来,等真正的张云雷醒过来,腰疼腿疼受罪的都是那个啊。
“角儿,咱回屋里,坐着唱,成吗?”
“小眼八叉你说什么!不知道我坐着唱不出来啊!你安得什么心啊你!”
得,小眼八叉跟老习惯倒是一模一样都没忘。
“到如今你手托佛钵回家转,口口声声要把妖降,看起来红颜薄命真命苦,空叫我,眼泪流干寸断了肝肠!”
唱到恨处,张云雷还恶狠狠的瞪了杨九郎一眼,委屈的杨九郎直报怨:“您瞪我干嘛啊我又不是那负心汉……”
张云雷高高的踩着树坛子走,杨九郎就地上跟着也围圈儿绕。打开手机手电筒照住张云雷脚下,一只手还始终举在人腰后面隔空虚扶着,生怕张云雷夜黑风高的不小心扭一下摔一下。
值班护士在住院部门口招招手,杨九郎也招招手,示意护士先回去。这角儿有一毛病,逮着谁就给谁唱,关键唱完不鼓掌还嫌弃观众没品味。今晚八成是突然觉醒后发现病友们都关门睡觉了,那没人听,就给老槐树唱呗。
医生说尽量减少张云雷的活动,因为归根结底,罪都是第一人格承受的。
“白娘子压在了这雷峰塔啊,终朝每日受凄凉,好可叹十八年灾数才满,许梦娇,中状元,雷峰塔下见了亲娘,我一言唱不尽这白蛇传,我是愿诸位合家欢乐是福寿绵长!”
结尾摆造型。
杨九郎轻轻拽了拽张云雷衣角:“唱完了,角儿,回吧。”
“不回。那昨日里~”
“别别别!”杨九郎赶紧跨上树坛捂住了张云雷的嘴。“再唱就天亮了,角儿,回睡觉成吗?”
第二人格不比第一个,这个不在乎身上的伤啊。拐着胳膊推开杨九郎,弄得杨九郎生怕张云雷用力过猛闪到腰,憋着力道边护边松放开了手。
“不回!那昨日里~阴天渭水寒~出了水的~”
“我我我明天我给你带御子!”
“诶?”张云雷歪着脑袋看他:“真的?你说的啊!不许反悔!”
“真真真的……回吧角儿……”
张云雷胳膊上也有刀口,也不能多动弹,偏那角儿回回醒来看见没御子,总是要先闹一遍杨九郎。
杨九郎拗不过这个比平时台上还要泼妇的角儿,暂时应下了带御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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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巧不巧,回病房时第一人格醒过来了。
张云雷看着杨九郎手里的御子,垂下了视线:“拿它干嘛,我又……打不了……”
“角儿……我……”杨九郎叫顺嘴了。
“哦,给他拿的。”张云雷推着轮椅背转过身。
“不是,磊磊……我演出下来我……没来及放,我赶过来看你吗不是我就……”
“九郎。”
“啊……我我在。”
杨九郎看不见张云雷的表情,好歹今天天儿不错,张云雷朝阳坐着。
“唱一段儿吧。”
杨九郎挠挠腮帮子:“我这嗓子,唱半截得有护士来打我。”
张云雷转过轮椅,跟杨九郎笑着说:“那咱出去吧。”
“啊?去哪啊?”
张云雷推着轮椅停到杨九郎面前,握住了杨九郎拿御子的手。
“我想回三庆园。”
一方薄毯盖在张云雷腿上,杨九郎走到轮椅后面握住推把。
“行,咱回去。”
杨九郎不知道这是药物治疗的成效,还是张云雷的自我心理出现了调解。
这一趟外出很平静,第二人格没有中途捣乱,张云雷也没像前几天一样失落无神。
杨九郎推着轮椅带张云雷进了三庆园后台,半上午,园子里没人,台上也空荡荡。
“九郎,我想上台。”
“诶。”
台中坐定,张云雷两手支着轮椅扶手,用力抬起了一点屁股。
“磊磊!”
往前倾,又跌了回去。
“九郎,我站不起来了。”
“别瞎说,你坐好了。”杨九郎撑着张云雷的胳肢窝把人往轮椅里挪了挪。
张云雷拽住杨九郎要抽回去的手,“九郎,我要是站不起来了,你就……”
“闭嘴。”
杨九郎蹲下把毯子往上拽拽。
“同样的话你说过了,我也拒绝过了,还是那样,你在哪,我在哪。”
“可我现在连幕后都做不了了。”张云雷拉住杨九郎,追着那躲闪自己的小眼睛说:“九郎你看看我,我现在连自己是谁都控制不了,我还怎么陪你把这条路走下去?”
“谁说的!”
“你是张云雷,你是我的角儿。”
“九郎……”
“哪个都是,哪个我都认,我认哏……”
“那……我消失,让他陪你……”
“不行!张云雷你他妈是不是傻!那角儿他就只有舞台!你不是你是……你还有生活!你还是我的磊磊!”
“我能没有台上的角儿,可我不能没有身边儿的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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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我介绍介绍一下啊,我叫张云雷,德云社的一名相声演员。呃——我身边的这位呢,啊,这个相声啊,有四门功课,哪四——
诶诶诶我呢?您别就这么滑过去啊?
你谁啊?
我是您搭档啊!
哦,对,我搭档,你叫?
怎么这天天合作还忘了是怎么的?我呀,我叫杨小……不是不是……
杨小瞎!小眼八叉的挺符合你啊!
什么什么玩意不是!我叫杨九郎!
行行行,杨九郎就杨九郎吧,这么凑合听吧~
什么叫凑活啊,就是!您得把咱俩人介绍全了啊,张云雷,杨九郎!
行行行,听你的宝宝~
别宝宝宝宝的,影响不好……
德性~我叫,张云雷。这位——
诶,对,我,我——
我的搭档,杨九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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